老黑,自然黑的很。
整天阴着个脸,仿佛能滴出墨来。
偶尔也一笑,显得牙很白。
现在想来,那根本不叫白,只是和脸色一比,浅些罢了。
老黑烟不离手,一毛找的那种。
一根接着一根,说是省火柴。
小孩子都怕他,一闹,大人就喊:黑麻旗来了!
立止。
我找了很久,没能找到他脸上的麻子,也不敢问。
那时小村的上空,整天回荡着三种声音。
革命歌曲,上工钟和老黑的嗓门。
他是生产队长。
老黑是个光棍,却有个女人年年来看他。
来了,还要住上一段,洗洗涮涮,缝缝补补。
从开封来,还是个纺织女工。
比老黑年轻,皮肤和自己的牙一样白。
她在,小村为之一亮。
老黑就一间房,西屋山开个门,再趴半间,厨房兼卧室。
那里是个人场,一天到晚没断过人。
农闲,女人一来,闲人更多,开着荤的素的玩笑。
这时,老黑的笑不再偶尔。
女人有两个儿子,有时也一块来。
都说小的是老黑的,可长的一点也不像。
除了肤色。
听人说:女人成分高,运动一来,男人不要她了。
被下放到村里劳动改造。
老黑就不再单着了。
后来女人回城。
老黑有时也进城小住。
多年后,我放假回家。
父亲说:你旗大爷没了。
我心里一黯。
至今,三十多年了,再没见过那个女人。
还有那两个儿子,我儿时的玩伴。
冬夜,月色如水。
土墙边,草堆旁,斗拐,打栮,捉迷藏。
玩到疯。
这场这景,不入我的梦,已经很久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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